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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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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攀玉城的煙花節是一年一度舉辦的, 阿樂和阿漫之前參加過,所以頗有經驗。阿樂帶著眾人尋了處酒樓,定下頂樓的包間,隨便點了幾個菜, 坐等著底下放煙花。

“這是我今早就提前定好的。在這裏看煙花那簡直是絕佳享受。”

只是高處不勝寒, 祝螢攏了攏鬥篷, 鼻子都被冷風給吹紅了。

但這個位置的確是最佳觀賞點,幾乎將大半個攀玉城一覽無餘, 他們坐在窗邊, 放眼望去, 城中大街小巷的燈火都落入眼底, 更別提那即將飛上天綻放的煙火了。

“煙花什麽時候來啊?”影阿紫是個沒耐心的,往嘴裏扔了兩顆花生米, 急切地問道。

阿樂趴在窗口:“亥時開始, 還有一會兒呢。”

她把祝螢拉過來,指著下面那幾個白衣服的修士:“誒, 螢螢師妹, 你看他們是不是有點眼熟?”

祝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幾位穿著白衣的修士似乎在酒樓門口徘徊, 東看看西看看, 約莫有四五個,其中還有兩人還帶著白色鬥笠, 面紗遮住臉, 看不清楚。其餘幾個人光這樣看著, 是有些面熟, 但認不出來是否見過。

“剛剛好像他們也在跟著我們?”

祝螢沒太察覺。他們共有七個人, 走在大街上也比較顯眼,人多又很有安全感, 所以沒怎麽去註意周圍人群中的目光。

“好像是。”阿樂提起戒備心,連帶著旁邊的齊羽山也警覺起來,但他走過來往下看,想要一探究竟時,那幾人卻已經走開,不見蹤影了。

影阿紫不覺得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都是修士,應該也沒什麽好怕的吧。”

修仙門派在一些比試,需要一分高下的場合中會刀尖相對,拼出個勝負來,除此之外都是友好相處,一心與魔族對抗。大街上碰見了,說不定人家就是想來打個招呼,最不濟也是想切磋一下而已。

但齊羽山卻沒她這麽淡定。

“你忘了我們這裏有秦嶼?”

“他怎麽了?難道他是塊寶不成?”影阿紫更迷茫了。

祝螢卻有些明白這裏面或許大有文章。

剛上山時,阿樂就告訴她,這幾日有很多門派的弟子都前往攀玉城,應是沖著秦嶼身上有什麽關於魔族寶貝的傳聞來的。

“沒事,他們應該也不會做什麽。”

齊羽山拿起筷子,鎮定自若的話用來穩住大家的心神,怕他們憂心憂慮,被此事煩擾。

但他沒說的是,他心中也沒底。

因為昨日剛收到歸元宗的消息,說是各大門派都已經知道,秦嶼身上有著解開魔劍封印的寶物。傳來的消息中沒有明確說明是什麽東西,但齊羽山很清楚,眾門派都在蠢蠢欲動。誰若是搶到這件寶物,便是奪得了制衡魔族的武器,這當然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而且——齊羽山記得秦嶼身上除了他趁手的竹蕭和短刀以外,就是那塊玉佩。那個,應該就是其他人想要的東西。

現在他們還按兵不動,沒人主動發起攻擊,恐怕一是因為不想先做這個惡人,二是不敢確定寶物是什麽,沒法直擊目標,擔心現在搶先一步出手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被他們知道,那秦嶼就有危險了。

齊羽山對除了歸元宗以外的宗門並不信任。

雖然也不能說他們都是些表面君子,但至少許多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欲念,想要自己門派成為十大宗門裏最受敬仰的那一個。

他們絕對是很有可能會想要搶奪玉佩的。

也不知道從何開始,齊羽山心中的天平已經在慢慢向秦嶼傾斜。大概是受小師妹影響,他覺得此人並非正道門派所公認的壞種。

再加上他此次出行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秦嶼的安全。

他暗暗用力握住劍柄。

自從比試大會結束以後,他回到歸元宗的這些時日天天都在潛心修煉。就像小師妹說的那樣,他還不夠強,所以之前好幾次才沒辦法保護好他們倆。苦練這麽久,現在他已經是元嬰高階,離化神期不遠了。

這件事他還沒告訴祝螢。

他想著等到他突破至化神期,或是遇到什麽要緊關頭時,再一展英姿,給她一個驚喜。

“師兄!你太厲害了!我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師兄啊!”

齊羽山已經在腦海中構想出那個場景,耳邊是祝螢熱烈的讚賞聲,還有歸元宗眾人為他喝彩的掌聲,尤其是宗主,大力地握住他的肩膀搖晃,哭得老淚縱橫,嘴裏定是念叨著一腔激動之情——

“師兄?花生米要被你薅完了!”

祝螢的急迫聲將他幻想的美好畫面給中斷,拉回了現實。

“啊?”齊羽山緩過神來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裝著花生米的盤子放到自己面前,手裏一直不停地把花生米扒拉到自己手心裏,毫無察覺地隨著他的幻想塞進嘴裏嚼著,以至於現在盤子裏只剩下一兩顆。

其餘人都是奇怪地看著他。

看他一臉傻笑樣,都在想這花生米有那麽好吃嘛。

阿樂噗嗤笑道:“螢螢師妹,你這師兄還挺有意思的。比阿力有趣多了。”

祝螢聽她提起阿力師兄,好奇問道:“對了,阿力師兄呢?一直沒見著他。”

阿樂眨眨眼,面上閃過一絲不悅,撇嘴道:“哼,那家夥入了化神期後就去閉關了,快有半個月了吧。他說等他到中階,不再受掌門師叔嘮叨就出來,完全都不在意我們。”

“潛心修煉也很棒呀。阿力師兄多厲害,不像我師兄……”祝螢和她咬耳朵說悄悄話,眼神掃過呆楞著數手裏有多少花生米的齊羽山,哀怨地嘆了聲氣,“哎——”

齊羽山耳尖,敏銳地捕捉到這聲嘆息。

他怎麽感覺師妹又在跟別人提他了。

阿樂把頭靠在祝螢肩膀上,掩起臉上的落寞:“我倒希望他少修煉。阿漫也還得修煉,這樣下去我都沒人陪著玩了。不過——”她略顯失落的語氣在抱緊祝螢胳膊時又化作愉悅的風:“還好你來了,我還不算太無聊。”

祝螢露出甜甜的笑容,回應她的開心。

“對了,我看你這幾天進步很快,怎麽靈力好像還是變化不大的樣子?”

祝螢天天和阿漫一起修煉,學符學得沈醉,基本上已經能達到一個可以突破元嬰的能力了,學會的符咒也多,但靈力卻是一點長進沒有。好幾張她已經學會的符,卻是礙於靈力有限無法支撐她使用。

這讓祝螢也挺洩氣的。

不過之前在歸元宗學醫修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落差,她倒也太在意。

很有可能是這個被靈石靈丹堆出來的金丹,底子太弱,還需要她花費更多的心神去補足基礎,再有繼續往上升的機會。

“可能還沒練到那個程度吧。”

阿樂卻搖搖頭,皺著眉,將她上下打量,似是要看個究竟。

畢竟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天賦極好,可靈力卻不漲。

“你天賦這麽高,怎麽可能還不能突破。就連我師父都誇你有天分,這麽多年他唯一誇過的還是……那位重音長老呢。”

在觀鶴長老嘴裏,祝螢是第二個他認為天賦異稟的弟子。這樣的誇讚,阿樂只聽過重音得到過。

據說重音剛到隱塵宗,什麽都不會,卻能一眼看出那符紙的作用,而且靈力都能操控低階符紙。她拜入師門後更是突飛猛進,符術精湛,頗有要成為符修天才之勢。之後放棄這門還挺可惜的。

“不過,她既然是魔族,這麽有天分,也不奇怪了。”阿樂又補充道。

“為什麽?”

不止是祝螢好奇,歸元宗其他幾人也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魔族可以吸食靈氣,而我們修士卻只能依靠天地修煉自身的靈氣,顯而易見,它們在修煉上是有天生的優勢呀。”阿樂沒料到他們竟然都不知道,“不然你們以為,崟一宗不敢去找魔族單挑,而是找其他宗門幫忙,僅僅是因為它們手裏有幾百條凡人的命,崟一宗才害怕的嗎?還因為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呀!”

祝螢懂了個大概。

影阿紫半信半疑:“魔族有這麽厲害?”

平時也沒聽人這麽宣傳過啊。一般不都是嚷嚷著邪不壓正,正道宗門實力雄厚,才能戰勝魔族嗎?

而黃不缺淡然地喝了口茶,擔任起解說人的角色:“的確如此。一般人只以為魔族以天地邪氣而生,靈氣是對它們的制約。但其實不然,天地既生邪氣,也生靈氣,二者相生相克,魔族則是這天地間邪氣的化身,只要化形後便同樣可以吸食靈氣,比起凡人靠修煉得來的要容易得多。”

這麽說起來,祝螢還想到她之前學習醫修時,曾學到過魔草和靈草的區別。

那時她還和秦嶼討論過。

魔草和靈草區別不大,功用都差不多,但是魔族兩者皆可以服用,而修士若是服用了魔草,會被吞噬靈力,滋生出魔氣。

單單從這一方面看起來,魔族就好像要比修士厲害很多。

如今一聽,更覺如此。

“別說崟一宗了,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十大宗門聯合起來,還是封住了魔劍,老魔尊身死,魔族群龍無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魔族擊退的。否則,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黃不缺似乎不站在他們任何一方,說起這個臆想的結局來更是輕飄飄的,作為旁觀全局的第三方,沒有刻意強調的意味,顯得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很有根據。

“魔族居然……這麽厲害?”

對魔族了解甚少的歸元宗幾人感慨道。

齊羽山更加明白現在在攀玉城裏盤旋的那些修士的急切。既然魔族是個嚴重的威脅,如今又有了新魔尊上任,那魔劍的存在就意味著……魔族拿到魔劍,正道就岌岌可危;而哪一個宗門搶先拿到魔劍,就有了讓眾宗門依附的底氣。

祝螢則是默默下巴思索起來。

說實在的,她當初寫這本小說時,其實沒怎麽去研究世界觀和大背景,就是想著寫個仙俠小甜餅,這裏面有魔族,有凡人,還有想要修仙飛升的修士,至於其間的什麽因果關系,制約與守恒,她都沒有規劃過。

所以魔族這麽強大的設定,應該就像系統001號之前說的那樣,是這個世界在她的創造下進行邏輯自洽時自己生成的。

而祝螢除了感嘆這個世界的魔族竟然是這樣的存在,還表示對這條生存鏈的疑惑:“那魔族這麽厲害,凡人修士都無可奈何,能壓制住它們的豈不是只有神仙了?”

“噓!”

但阿樂卻是出乎她意料,把食指放在唇前,拼命晃動,示意她噤聲,與此同時除了黃不缺和秦嶼以外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些許驚恐的表情。

他們一方面是在驚訝她說出口的話,一方面好像是在害怕什麽。

“你難道不知道不能說那個的嗎?”阿樂看見她的表情格外懵,也楞楞神,小聲問她。

祝螢搖搖頭。

她連自己說了什麽觸碰到敏感詞引來他們這麽大反應都不知道。

難不成是修士們對神仙有所敬畏,所以平時不能直言其名諱?

“不能說神。”

一旁瞇著眼睛的黃不缺懶洋洋地解答了她的疑問。

“噓!噓!噓!”阿樂喉嚨都快冒煙了,“螢螢師妹不懂就算了,你怎麽這麽討厭!”

“……”

黃不缺語塞。

他把玩起手裏的折扇,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笑了笑:“你們怕,我可不怕。”他像個沒事人,自顧自地同祝螢解釋:“修煉成仙但不是神,這兩者不是同一個東西。”

“那神是什麽?”他們修煉是飛升成仙,但將神與仙完全分開,祝螢還不太明白。

“仙是人成的,神——就是神。”黃不缺看著她,第一次露出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在看一位久別的故人,“或者可以說,神是天道的化身。”

祝螢有些懂了。

本來修煉成仙就是在逆天而行,若神是天道的化身,代表了天道的意志,那麽兩者就是比之與魔族,還要更根本更深層的對立,所以阿樂他們對於神避諱不談也就好理解了。

“修仙門派把魔族當仇人,是因為它們嗜血成性,會吸食靈氣,傷害凡人種種劣行。而神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大的敵人,對吧?”黃不缺每提一次,阿樂的表情就更凝重一分。

他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祝螢:“還記得神火嗎?”

祝螢點點頭。

她跟秦嶼應該是不會忘記的。

藍色的火焰,有一種包裹著邪惡的美麗,當時席卷而去,包圍著秦嶼,就連她也被燒了裙擺一角。記憶自然是十分深刻。

“那是祂降臨世間的。”說話的卻不是黃不缺,而是阿樂,“古書上說,神火一旦點燃,不燒中一個生命體是不會熄滅的。所以崟一宗得到神火以後,將它作為最嚴酷的刑罰,用來懲罰那些作惡多端的魔族或是叛徒。”

“就像神火一樣,祂是會毀滅世間的。長老們都說,若是祂一旦發怒,此界將不覆存在,所以我們要少提祂,最好別提。”

饒是影阿紫也跟著點點頭,顯然她也知道關於神的這些事。

祝螢了然。

感覺這個世界所認為的神更像是滅世神一樣的存在,不怒自威,擁有著決定世界存與滅的權力,並且更偏向於一不小心就把你滅掉的那種。所以他們害怕,天道的化身對任何逆天而行的修士來說,都是一種無法估量,也無法捉摸的威脅。

她看向坐在身邊的秦嶼,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你不知道這些嗎?”

他搖頭:“不知道。”

看來以前的大反派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修煉狂魔,都不關心這些。

而且即便聽完阿樂所敘述的這些,秦嶼依舊是毫無波動,沒有那幾位臉上避之不及的神色。

“我覺得,沒有那麽可怕。”

慷慨激昂進行科普的阿樂頓住,疑惑地看向他。

“你們見過神嗎?”

他們搖搖頭。

當然沒有。

秦嶼勾起唇角,是很淡的笑容:“你們沒見過我之前,不也覺得我殺人如麻,是會威脅正道的魔族餘孽嗎?”

說來也是,雖然隱塵宗自之前就不怎麽和外界來往,對秦嶼的過往沒有那麽關註,但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的。更別提齊羽山這個一直關心著他的近況的了。

可是這麽久以來的相處,傳聞中的那些並沒有成真,他既沒有勾結魔族,也沒有殺害同門。相反,齊羽山卻見過很多次他傷痕累累的樣子。

“若是神要滅世,早就滅了。”

秦嶼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來,輕飄飄地,只有祝螢聽得最清楚。

他還有些話沒有說。

如果神真的會毀滅世界,那他倒是期盼得很。畢竟他曾經也是動過這樣念頭的。他和祂倒是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同類。

別人不知道,但祝螢看著他掩藏在眼底的微弱的光,一瞬間明白他內心所想。

這家夥不會還想著要滅世吧……

難怪他會為神辯護,合著他自己就是這麽想的。

看來即便劇情偏轉度已經達到百分之五十了也還沒有削弱掉他內心對此界的厭惡。

但在她絞盡腦汁,琢磨著秦嶼內心的想法是什麽的時候,他卻堅定地同她說:“但祂若是滅世,那也是我的敵人。”

咦?大反派這是轉性了?所以任務進展還是有一定效果的?

祝螢雲裏霧裏的,腦子混成漿糊,思來想去,也沒有想清楚。

“咱還是別說這個了。”阿樂和影阿紫同時抖抖肩膀,打了個冷戰,決定制止這個她們聽得心裏發慌的話題繼續延伸下去。

阿樂重新回到之前的重點,對祝螢提出關切:“螢螢師妹,要不,你去測測靈根吧?”

“什麽是測靈根?”

“就是看看你的根骨有沒有問題。我想你這靈力始終不長進有可能是根骨出了什麽不對的,去測一下,說不定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可不能浪費你這一身的天……”

“不可以測!”

阿樂話還沒有說完,坐在對面喝茶的黃不缺頓時重重放下茶杯,砸在桌面上,激起裏面的茶水,不受控制地灑了出來。他緊緊皺著眉頭,臉上的不悅分外明顯,尤其是聲音透著堅硬的反對,表情又分外嚴肅,和掌門師叔有得一比,嚇得阿樂的身子往後一縮。

“幹嘛啊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就是要跟我唱反調是吧?”阿樂被他惹得徹底不高興,憤憤地別過身,不想再搭理他。

祝螢趕緊攬著阿樂的肩膀,細言細語地安撫她的情緒:“阿樂師姐,你別生氣。他就是嘴太笨了,一點也不會說話,別聽他的。你聽我說話,我嘴可甜了。”

阿漫剛好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左邊是生氣的師姐,右邊是持反對意見的祝螢的朋友。她兩頭為難,只能等那邊祝螢去安撫好後,自己再給黃不缺倒滿茶,手輕輕推動茶杯,移至他面前。

“師姐就是、就是急性子,你們不要、不要吵架。”

阿漫充當中間人,舒緩兩邊的關系。

“謝謝阿滿。”黃不缺端起茶杯,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剛才的確是他太著急了。

“……是漫,漫出來的漫。”阿漫低下頭,弱弱地糾正過來,但她的聲音淹沒在外面的煙花聲中,連她自己都沒聽清。

隨著“砰砰砰”的劇烈聲響,滿天煙花綻放,在夜幕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絢爛奪目。

“好,謝謝阿漫。”她在嘈雜聲中聽見耳邊的聲音,擡頭看,黃不缺平視著前方,神色變得柔和起來。

祝螢趁著煙花的綻放,轉移阿樂的註意力,總算讓她笑了起來。

五顏六色的煙花像是劃過天空後在他們眼前駐足的流星,雖然是同樣的轉瞬即逝,但卻會停留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留下最燦爛的一幕幕畫面。

而且還有不同的形狀輪換,或是花朵,或是動物,一道道亮光圍繞著中心旋轉升空,至夜空上,達到目光所及的最高處,再瞬間迸發,化作星星點點灑落下來,融進黑夜。

阿樂趴在窗邊,把剛才的不愉快暫時拋之腦後,欣賞著她期盼依舊的煙花。

而祝螢和她一樣,雙手的手心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外面的光景。秦嶼坐在她右側,卻只是側著身子,並沒有看煙花。

他好像對煙花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落寞。

祝螢這才發覺,似乎他下山後興致一直不高。

高處雖然能將煙花攬進眼底,看得更加清楚,但卻失去了一些熱鬧。底下簇擁在一團的人群紛紛擡起頭,在歡鬧有餘的街道上用歡呼聲來分享各自看到煙花的喜悅。

“我們下去吧?”

祝螢覺得還是得下去看,才有意思。

於是她拉起阿樂,步履匆匆地往下走,融進人群,在熙熙攘攘中感受到別人的喜悅之色。

雖然不知道這個煙花節是什麽來歷,但她看著每個人臉上洋溢的幸福,即便不知道也不妨礙她能從中感受到濃濃的節日氣息。

這些和原本的她一樣的平凡人,帶著自己的家人,牽著手駐足街頭,互相對望,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再相視一笑。

祝螢下意識攏了攏鬥篷,雖然現在她覺得很暖和。天氣沒有任何變化,溫度並沒有上升,但她站在人群裏,四周撲面而來的快樂讓她內心充盈著溫暖。

她喜歡這樣的畫面。

人人都笑得很開心,到處喜氣洋洋,鼓樂齊鳴,在炸開的煙花爆竹中賀歲。充滿愉悅,生機勃勃,有著她對人間的所有暢想。

她從沒體驗過這樣的熱鬧。

準確說來,上次有過類似的感覺還是在隱塵宗玩套圈和各種游戲的時候。但這此更加豐盈。

比起滿目瘡痍的繁花鎮,攀玉城簡直像是一個小天堂,至少此刻,它滿足祝螢對於天堂的所有描摹和盼望。

其餘五個人都跟著走下來,只是外面人太多,有些奔著去看煙花,走得太急,導致七人小分隊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沖散,在人頭攢動中尋不到彼此的身影。

祝螢倒不擔心,她很享受這個時刻。雖然她只身一人,卻並不是孤獨的。

從她身後走過來的一個大嬸看見她獨自站著,忽然也停住腳步,從她臂彎處掛著的竹籃子裏的取出一朵紅色的花,遞給她,臉上還掛著慈愛的笑容:“節日快樂。”

“大嬸,今天是什麽節日呀?”

“煙花節呀,闔家團圓的好節日。”大嬸樂呵呵地回答。

“可有什麽寓意嗎?”

“正月初一,過新年呢!一年一度的煙花節,用煙花爆竹破舊災呢,小姑娘,趕快去買點煙花吧,給自己破破黴運。”

祝螢揚起大大的笑容,抱了抱大嬸:“謝謝大嬸,我好運著呢,分您一點!”

周圍實在是太嘈雜,聽久了覺得耳朵痛。

祝螢捂著耳朵,逆著人流去找路邊的小攤。

今天竟然已經是正月初一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要不是多問了這麽一句,她差點都要錯過了。

這個日子她怎麽能忘呢。

她一手拿著大嬸送的花,一手提著剛買的東西,在人群中踮起腳尖,尋找秦嶼的身影。

不得不說,他們倆是最好找的。

一個穿著招眼的大紅鬥篷,腦袋上別著亮晶晶的發飾,另一個身材高大,鶴立雞群,同時又一身黑,在花花綠綠的服飾中也算另一種顯眼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祝螢就找到了秦嶼。

而他也一直在找她。

祝螢小跑過去,穿過人流,憑借著靈活的步伐,順利過五關斬六將,一把握住秦嶼的手,將他拉到人少的巷子裏。外面是人潮湧動,加上煙花已經停了一會兒,現在這巷子裏面稍微安靜一些。

兩人剛停下來,祝螢像是變戲法似的點燃了手裏的仙女棒,閃閃光亮在她面前綻放,晃了秦嶼的眼。

他看見她嘴唇動了幾下,似乎說了句什麽,但剛好此時外邊又開始放煙花,砰砰炸響,劈裏啪啦,混合著人聲,刺耳得很,又正好遮掩了她的聲音。

“什麽?”他提高音量問道,但也被掩蓋過去。

祝螢臉上的笑容過分燦爛耀眼,圓眼裏倒映著小煙花的墜落,在漆黑的夜色裏顯得分外迷人。她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幾乎是緊貼著他,隨後在他緊張的呼吸聲中,踮起腳,讓他跟著不由自主地彎下腰。

她附在他耳邊,娓娓動聽的聲音於掩蓋一切的爆竹聲中清晰地落在他耳旁:

“秦嶼,生辰快樂!”

這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祝福。

在外面熱烈激動,欣賞煙花的璀璨時,在無人問津的小巷子裏,帶著她獨特的氣息,只給他一人的祝福。

千百中聲音中,只有他聽得到的一句——

生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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